鼓励创新创业 推动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

建立个人破产制度，尤其是要保护那些诚实而遭遇失败的创业者，激发创新创业活力；严格执行反不正当竞争法等法律法规，遏制“内卷式”竞争，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深化产教融合，创新人才培养模式……围绕民营企业高质量发展，代表委员积极建言献策

全国人大代表、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田轩：

为企业发展构建宽容失败的制度环境

◎记者 李雁争

今年全国两会召开前夕，全国人大代表、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田轩就DeepSeek的金融启示、激励企业创新、外资配置中国资产等问题接受上海证券报记者专访。

极致的创新需要极致耐心的资本

田轩的学术研究一直聚焦在金融与企业创新的交叉领域，即研究如何通过金融手段和方法来激励企业创新。田轩表示，有研究发现，对于极致的、颠覆性的创新，比如DeepSeek、OpenAI等，传统金融模式不一定能及时给予支持。

“极致的创新需要极致的耐心资本。例如，OpenAI的初始发展基金来自投资人的捐赠。DeepSeek的初始资金来自创始人的量化交易公司。这都是极致创新可以选择的模式。”田轩说。

田轩认为，以DeepSeek“出圈”为标志，中国人工智能技术从“跟跑”进入“并跑”阶段。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有两大优势——人才储备和早期布局。中国每年有约500万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毕业生，为人工智能提供充足的人才；企业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布局早已开始，“杭州六小龙”、清华系科技公司等已经崭露头角。

“人工智能快速发展也离不开政府对科技创新的支持。随着政策持续发力，人工智能有望在未来几年内实现更多突破。”田轩说。

构建宽容失败的制度环境

田轩长期关注民营企业发展。田轩认为，近年来，民营企业完成了新一轮蜕变与进化。民营企业不仅是税收、GDP、创新等领域的关键贡献者，在吸纳就业、产业转型升级、新质生产力培育等方面的作用愈发凸显，正在成为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引擎。

“今年的现象级创新产品，包括DeepSeek、宇树、《哪吒2》、胖东来等，背后都是民营企业起到了主要推动作用。”田轩说。

当前民营企业在融资、市场准入、政策落实等方面仍面临诸多挑战。如何让民企增强发展信心，敢闯敢拼？田轩认为，构建宽容失败的制度环境，对于保护创新创业和企业家精神具有重要意义。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田轩准备提交一份针对商自然人（也就是商事主体的个人，包括个人工商户、农村承包经营户、个人独资企业和合伙企业的出资人或设立人等）的个人破产法立法的建议。

“顶尖创业者往往都是连续创业者，很多人第二次、第三次创业才成功，但是目前尚未出台全国性的针对这一群体的个人破产法律法规。企业一旦经营失败，创业者可能因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而陷入困境。这不仅抑制了创业积极性，也与鼓励创新创业的政策导向背道而驰。”他认为，建立个人破产制度，尤其是要保护那些诚实而遭遇失败的创业者，为他们提供经济重生机会，激发他们的创新创业活力。

田轩认为，民营企业大显身手大有可为，除了外部制度保障，也必须练好内功：一方面，加强技术创新，加大研发投入，提高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做“创新家”，不做“套利家”；另一方面，优化企业管理，提高企业的运营效率，牢牢守住法律底线，以更加成熟的市场化思维、按照商业运作规则去合法经营发展。

外资增配中国资产的趋势不会改变

今年以来，外资纷纷增配中国资产。田轩表示，这反映了国际投资者对中国市场的信心不断提升，预计2025年甚至未来更长一段时间，外资增配中国资产的趋势不会改变。

田轩认为，这与中国经济的实际表现密切相关。近几年，我国经济复苏进程非常迅速，部分领域超预期，为中国资产增值提供了基本支撑。中国持续提供积极的政策支持，2024年先后通过多次降准降息、增发超长期特别国债、实施“两重”“两新”政策等激发经济潜力。预计2025年我国将进一步加大财政支出力度，为推动经济稳步增长和结构优化升级继续提供动力。同时，中国持续推动对外开放，通过放宽外资准入限制、简化外资企业设立程序等方式，不断优化外资环境，极大增强了外资在中国投资的信心。

田轩表示，从外资国际资产配置情况来看，中国资产仍处于估值洼地。随着中国经济稳步增长，在消费、电力、能源等领域存在结构性机会，布局中国资产也能进一步分散全球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投资风险。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田轩将建议进一步加大侨务引资引智力度。田轩预计，随着中国不断完善高水平对外开放体制机制，稳步扩大制度型开放，外资来华更加便利、渠道更加多样、选择性逐步增多，将吸引更多增量资金来华。2025年外资配置中国资产有望保持稳定增长趋势。

全国人大代表、泰豪集团董事会主席黄代放：

坚持科技创新驱动

积聚民营企业发展内生动力

◎记者 王凯丰

“今年全国两会，我比较关注的还是科技创新，尤其是培育和发展新质生产力，希望进一步促进人工智能技术在应急产业的应用，健全应急机制，强化监测预警，推动从‘人防’走向‘技防’。”日前，全国人大代表、泰豪集团董事会主席黄代放在接受上海证券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黄代放提出，民营企业应正确认识当前发展面临的困难和挑战，用发展的眼光和辩证的思维看待问题，顺应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发展趋势，加快以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科技创新驱动，积聚企业发展的内生动力。

民营企业迎来发展新机遇

“民营企业座谈会的召开，有效提振了广大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敢拼敢闯的底气和信心，也为民营企业发展带来了新机遇。”谈及参加2月17日召开的民营企业座谈会的感受，黄代放说。

黄代放认为：国内统一大市场建设带来的巨大需求，为民营企业发展带来了无限可能；我国完备的产业链体系，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竞争力，为民营企业提供了广阔的发展空间；在人才层面，每年超千万名高校毕业生，大多数都走进了民营企业，为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支撑。

对于当前民营企业发展面临的挑战，他认为需要坚持用发展的眼光和辩证的思维看待：“民营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内因和外因的共同作用，但根本还是在于体制机制与科技创新能否跟上时代步伐。不管碰到什么挑战，内因还是起主要作用。”

“泰豪集团也在调结构，进一步聚焦新质生产力的发展，进一步聚焦科技创新驱动。”黄代放表示，民营企业必须跟上科技进步的大趋势，适应新环境和新变化。智能化生产与服务将成为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来源，从产品服务创新到管理模式创新，包括企业文化构建，都能借助DeepSeek等人工智能大模型平台提升效率。

以产教融合推动发展新质生产力

人工智能等科技创新在赋能千行百业的同时，也催生出新的人才需求，开辟了广阔的就业新空间。

“发展新质生产力的重点，在于科技创新和人才支撑。”黄代放认为，当前民营企业普遍面临着高水平人才缺乏与高层次职业教育欠缺等问题，要深化产教融合，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推动发展新质生产力。

2024年1月，江西省科学技术厅发布《关于组建电子信息、农林领域省重点实验室的通知》，江西泰豪动漫职业学院申报的“高性能计算江西省重点实验室”成功获批，填补了江西省民办高校和高职院校在省级重点实验室领域的空白。黄代放表示，这不仅提升了泰豪在AI应用方面的技术实力，也有利于江西省的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

今年春节，梁文锋、王兴兴等年轻科技创业者的火爆出圈，让黄代放更加相信年轻人的力量。

“对我们职业院校学生来讲，我们要教他们的，不仅仅是理论知识，还要帮助他们提升就业能力以及对就业的认识。”黄代放认为，应该充分发挥民营经济在增加就业、改善民生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引导学生把握机遇，提高自己的就业能力。

期待相关政策落细、落实

推动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离不开金融机构的支持。

“由于科技创新存在技术门槛高、研发投入大、回报周期长等特点，许多企业面临着贷款难的问题。”黄代放表示，企业要和金融机构充分沟通，获得他们的支持。同时也呼吁相关机构持续提升金融服务质效，平等对待各类经济主体，加大金融支持民营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力度。

今年江西省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实施清理限制民营企业公平竞争障碍、破解融资难等“五大行动”，这让作为全省民营企业代表的黄代放感受到江西对民营企业发展诉求的高度重视。

当前，一系列稳定市场预期、提振民营经济信心的政策举措正持续落地。黄代放表示，期待各项政策落细、落实，让民营企业有实实在在的获得感。

全国政协委员、金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毅：

破局“内卷式”竞争 构建公平市场生态

◎记者 高志刚 刘怡鹤

当前，“内卷式”竞争成为市场热议话题，引起广泛关注。全国政协委员、金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张毅建议，从法律和信用制度性安排入手，监管者、行业协会、企业、消费者等主体形成合力，营造一个不再内卷、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执法利刃出鞘

“去年我更多聚焦人工智能领域。今年2月17日民营企业座谈会召开后，我对民营经济及民营企业家关切的问题给予了更多关注。”张毅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特别关注到“内卷式”竞争这一现象。

他调研发现，“内卷式”竞争并非正常的良性竞争，其实质就是不正当竞争。一些企业为排挤竞争对手、抢占市场，故意将产品价格压低至成本以下。这种行为不仅损害了行业和企业自身，最终也可能损害消费者利益。

对于这种“内卷式”竞争，张毅建议严格执行反不正当竞争法、反垄断法、价格法等法律法规，由市场监管部门通过执法监督和合规引导的方式来有效遏制。

国家发展改革委、市场监管总局等部门在多个场合表示，积极整治“内卷式”竞争。2月25日，市场监管总局召开部分企业公平竞争座谈会，与、、、阿里集团、京东集团、北汽集团、奔驰集团等7家企业有关负责人围绕整治“内卷式”竞争进行深入交流，听取意见建议。

规范竞争“紧箍咒”

在产业链的大棋局中，链主企业本应成为引领产业链向上发展的旗帜，带动链上企业共同进步，共享发展红利。然而，张毅在观察和调研中发现，部分产业链的链主企业却利用自身在产业链中的优势地位，向下“卷”链上企业。典型表现如：要求供应商不断降价供货；长期拖欠账款，占用链上企业的资金，导致链上企业资金周转困难等。

从长远来看，这种行为破坏了产业链的生态平衡，削弱了整个产业链的竞争力，对市场各方都不利。

张毅建议，完善企业信用评级体系等基础制度性建设，将“内卷式”竞争行为纳入其中。一旦企业被认定存在“内卷式”竞争行为，信用评级体系中可调低企业的信用评级，对企业在政府支持获取、招投标参与、资本市场融资等诸多方面产生负面影响。从底层商业逻辑来看，企业意识到“内卷式”竞争行为会给自己带来如此严重的不良后果时，就会主动避免类似不正当竞争行为的发生，从而逐步构建起“不再卷、不愿卷、不能卷”的良好市场局面。

整治低质低价陷阱

在电商领域，“唯低价论”已成为制约行业健康发展的一大顽疾。张毅表示，这种“唯低价论”往往会带来商品的低质、劣质问题，损害消费者本身的利益，也对供应商再生产、研发投入等产生负面影响，进而影响消费升级和促进消费。

张毅表示，电商平台掌握着大数据工具，通过大数据分析，能够清晰地了解供应商的经营状况、产品质量及消费者评价，从而为供应商和产品精准画像，来遏制网上内卷。平台应建立黑白名单制度，将反复出现恶意低价和产品问题的商家纳入黑名单，向市场监管部门同步该等信息，对白名单商家予以一定的流量倾斜。市场监管部门对平台上述责任的落实情况加以日常监督。

在保障公平竞争的道路上，检察机关也肩负着重要使命。“加强针对垄断和不正当竞争等‘内卷式’竞争的检察公益诉讼。针对行业重大问题或者公众特别关注的重大问题，检察机关开展公益诉讼并发布典型案例，为市场提供法治保障，也彰显法的惩戒和警示作用。”张毅说。

在反内卷的过程中，各主体都应发挥作用。从监管角度看，监管者可以重点关注部分行业和领域，严格执法；从行业角度看，企业应守法并加强自律；从消费者角度看，当内卷行为直接侵犯其合理权益时，消费者应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身权益。

“虽然各主体的出发点不同，但最终目标是形成合力，营造一个不再内卷、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张毅说。

全国人大代表、董事长袁玉宇：

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

促进产学研人才融合

◎记者 黎灵希

更好推动创的高质量发展，是全国人大代表、迈普医学董事长袁玉宇持续关注的重点问题。

“作为创新主体，广大民营企业在推动我国产业竞争力的持续提升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今年全国两会，袁玉宇将围绕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促进产学研人才融合等方面提出建议。

支持企业牵头建设创新联合体

袁玉宇从产业观察和创新实践的角度出发，持续关注企业、科研机构以及科技人才遇到的共性问题。

他在调研中发现，在学术界，专家和教授拥有很多的创新想法，但要将创新想法转化为实际产品面临的挑战却有很多；在产业界，企业要应对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迫切需要技术创新来提升产品竞争力。

“学术界和产业界之间的合作需求很强，但是由于在产学研融合方面做得不够，未能充分实现优势互补。”袁玉宇表示，常见的模式是先由高校和科研院所开展创新研究，再由企业进行科技成果转化，这种模式下的转化率并不理想。

“很多时候，一个技术问题不是单个科研团队可以解决的，而是需要综合性的团队来共同解决。”袁玉宇建议，支持企业牵头建设产学研高度融合的创新联合体，整合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研究力量来共同解决创新难题。

据介绍，2019年以来，袁玉宇一直在牵头推进粤港澳大湾区高性能医疗器械创新中心的建设。该创新中心作为医疗器械领域创新研究与高效产业转化平台，旨在提升医学科技成果转化成效，推动以临床价值为导向的医疗器械创新研发提速。

“当前，国家在创新领域的投入是前所未有的。未来，我们希望在创新政策制定、产业方向规划及创新资源配置的过程中，企业作为创新主体可以更多地参与其中。”袁玉宇说。

畅通校企人才双向流动

“产学研深度融合的前提是人才的融合，要打破人才流动‘玻璃门’。”袁玉宇关注到，在国外，科技人才在高校和企业间的流动较为普遍。比如，高校教师可以带着自己的基础研究成果跳槽至企业，若干年后又可以带着企业家思维和产业一线问题回到高校实验室，做进一步研究。

袁玉宇建议，通过深化体制机制改革，推进体制内外的人才流动，产业专家可以来到高校担任产业方面的教授，高校学术专家可以到企业作为学术顾问，通过人才的转移和流动，助力技术转化问题的解决。

“在此过程中，需要厘清知识产权的归属、技术转移转化流程以及价值评估标准。”袁玉宇说，将相关的限制性问题梳理清楚，可加快推动基础研究与产业研究的人才融合。“让产业界和学术界站在同一个位置上，讲同一种语言。”

从创业到立业，袁玉宇对创新型企业成长的艰辛深有体会。袁玉宇表示，创新产业具有高投入、长周期、高风险、高回报的特点。只有充分理解行业，才能敢于投入，并能接受一定的投资失败风险，因此，耐心资本应该是专业资本。他建议，进一步建立科学的决策机制和完善的容错机制，以吸引更多的耐心资本和专业资本投向创新型中小企业。